张兴

2020年验证了师兄冯兵去年在浙江海宁羊毛沙龙的预言：曾经形容羊毛行情，2017、2018年是“鸡飞狗跳”，2019是“猪朋狗友”，2020年是鼠年希望不要“猪狗不如”。

受新冠疫情影响，今年上半年国毛的需求几乎惨淡到无人问津的地步。优质的国毛条66S年前基本售罄，而64S的2018年和2019年库存（包括高加索及哈萨克斯坦的羊毛）几乎没有消化多少，四月初几个朋友喝茶聊天粗略估计了一下，仅江浙一带就有四五千吨的库存，无价无市，2018年的成本都在8万元/吨以上，而寥寥一点的成交，其价是让国毛经营者泣血！到了九月64S国毛条3万多的价格更是让人吐血！！一点点单子就会如蚂排兵，乱哄哄报价，不是一个“惨”字能表述的。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选择了羊毛这个行业，三十年的情感总让人欲罢不能。和往年一样，剪毛季节一到，心痒得难受！五月底换了轮胎备了干粮，还是义无反顾一路北上…… 第一站依然是内蒙乌审旗。毕竟鄂尔多斯细毛羊如今在中国几乎是唯一保护的相对其它地方是最好的，无论品质和数量（产量约4000吨）。这首先要感谢当地各级政府及官员的呵护和担当，也要感谢王伯英，郭文、谢万龙、吴伟成、朝可图等等羊毛经纪人，是他们把牧民和企业联系在一起，给牧民灌输如何养好羊，如何提高质量，如何把控质量……今年春季干旱，但乌审旗羊毛其细度，毛丛长度，净毛率等出乎预料不差往年，或许是行情惨淡的因素，掺假和以次充好的现象基本没有。乌审旗农牧局在五月就邀请了国内几家知名的羊毛使用或经营单位到牧区探讨了行情，这为六月羊毛初上市的价格起了一个很大的误导（期待净毛计价55元/公斤以上，其毛条成本高过同期澳毛价格）。乌审旗政府及官员为牧民利益着想是对的，但价格还是市场说了算的！六月初在乌审旗的蒙古包里当政协李召木图主席端起银碗为江浙一带的十几位国毛用户敬酒时，大家对这个价格摇头叹息，也只能敬而远之了！大家的心理价位基本都在净毛计价42元/公斤左右，落差太大，我们手把肉吃了不少，酒却无法尽兴。殊不知，今年这年景最难的是企业老板们！！第二天，大家一合计，回家，等等再看。内蒙是酒的海洋，歌的故乡，还有滋补快乐的马鞍。东部科尔沁旗的四哥，巴林右旗的朱老哥知道我到了草原，早早邀请我磨刀杀羊，岂能推辞？路过呼和浩特，舟车劳顿，约了雷子同行。一路风景一路烤全羊馋出的哈拉子，直奔锡林浩特。锡林浩特，这个曾经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内蒙细毛羊推广繁育最成功，规模最大的地方（1995年左右细羊毛产量3～4万吨）如今是风吹草低不见羊，尤其是憨憨的细毛羊。富起来的牧民养牛更实惠更休闲，加之政府少了曾经的扶持力度和关注，使得细毛羊产业没落到几乎惨不忍睹的地步！只有五一牧场和邻近敖汉种羊场保留着不多种群的细毛羊，加上牧民零星一点充其量也就区区百十吨，其羊毛品质退化得厉害，而九十年代其质量是优于同期乌审旗品质的。路过正蓝旗桑根达来，在一个吃莜面鱼鱼的小店和牧民谈起养殖，他们把还在坚持养细毛羊的牧民叫傻子或懒汉？如今国人对肉的热爱加速颠覆了从1952年开始经几代人努力繁育和推广的中国之细毛羊产业，估计再过三、五年不是岌岌可危而是消失殆尽了！到了赤峰，去了克什克腾旗，去了巴林右旗，去了阿鲁科尔沁旗……上世纪90年代各个旗的细羊毛产量都在大几千到上万吨，曾经供给着赤峰二毛毛条厂、经棚毛条厂、大板毛条厂、天山毛条厂……如今每个旗县也就几十到百余吨细羊毛，质量也参差不齐。6月芒种在阿旗的蒙古包里，有金黄的烤羊背，有69℃的套马杆，有乌兰牧骑的歌舞……老朱、四哥、土匪、雷子……大家都醉了。我摇晃到账外，月圆如镜，想把酒问天，一阵清风却把我吹醉在绵绵的草滩……

再回乌审旗，牧民协会之外的价格有所回落，污毛18～27元/公斤左右，在乌审旗铺了床单洗了算盘，开始了忙忙碌碌的收购工作。虽然期间受澳毛拍卖大起大落的影响心惊胆战，颤巍巍到了最高价的净毛计价52元/公斤（受10月15日总后应急管理部的区区600万米消防服的落单刺激了毛价猛涨，也缓解了牧民协会的烦恼），到最后一车羊毛上车起运已经是大雪纷飞的11月底了。而受汇率的影响，其成本粗略一算仅仅比澳毛的拍卖价低一小啾啾了，唉，花钱买愁，只能阿弥陀佛了。做国毛的羊毛人这几年几乎和我一样被情所累，无奈何啊，既然命运让我们选择了羊毛，就让我们的运气就随了羊吧，但愿吉祥！

甘肃是我的故乡，是我初涉羊毛做学徒的地方，在美丽的如同水墨丹青的祁连山里有着中国最早的绵羊改良站（民国抗战时期青海土豪马步芳，为给上海滩杜月笙筹建的西北毛纺总厂提供更好的绵羊毛，于1943年成立的如今的甘肃省绵羊育种推广站），有着质量和鄂尔多斯细毛羊媲美的甘肃高山细毛羊。但当地羊毛贩子（几乎都是一丘之貉）的奸诈和吃穿住行的艰辛从2016年开始我是敬而远之的。今年10月19日在格美毛纺织钱总的乌岽单丛，一朋友委托我收购一点甘肃羊毛才再次远赴肃南牧区（不善推辞，兴而应之）。肃南牧区山大沟深，四驱越野和胆识是必须的，这里没有内蒙豁达的风干牛肉和奶茶，所以必须备足大饼和矿泉水。尤其是羊毛逐包过称，那绝对是磨练你耐力的好工作。今年甘肃也干旱，羊毛品质相对五年前其质量差了不少，尤其是这几年推广机械剪毛，二道毛不少，影响了细度和长度。虽然是合作社集中剪毛，除边分级（肃南牧区的细羊毛主体66支，我从2011年为了提高质量，建议牧民先剪头腿毛，单独打包，和套毛同价）。肃南今年产量估计也就六七百吨，从康乐到大河走了一圈，库存不少但这几年缺少了专业人员的监督，掺假现象很严重（10月剪毛时已经是天寒地冻，天短夜长，不可能每包都验），货到江阴精选下来，择成率90%不到。价格污毛计价20.50元/公斤，66S依然主体，净毛率47%，质量和鄂尔多斯细毛无法媲美了！远离县城三百公里的皇城镇，五年前尚有1500吨优质的细羊毛，今年最多也就200吨，在美丽的夏日塔拉草原你看见最多的是瘦头肥臀的萨福克等其它肉羊。而杂交的新品种肉羊其繁殖能力超强。我杞人忧天，开始为家乡的父母官担心天然草场的载畜量。毕竟祁连山是国家级重点生态环境保护区，青青牧草滋润着河西之肺！

肃南政府相关部门及人员得向乌审旗学习，认认真真去关爱牧民、关爱环境、关爱高山细毛羊！突然想起曾经县农牧局的王学兵副局长，一位畜牧科班出身，爱羊毛，爱牧民的好干部，却不能继续重用，如今却搁置在残联的办公室学着和聋哑人交流的手语。这次在肃南大河和牧民聊起全心全意为牧民服务的他，大家依然念念不忘！唉，甘肃依然缺少会用人的领导，依然缺少与美丽的草原风景和谐的另一种环境，在甘肃收毛依然艰难。 新疆，我很少涉足。但新疆是火红的五六十年代热血青年向往的地方，是一代人一腔热血、无怨无悔甘愿奉献青春的地方。出身靖江的新中国第一届大学生、少年刘守仁同学1955年义无反顾远赴西北边陲石河子，辛勤耕耘几十年成就了中国美利奴细羊毛之萨帕乐品牌！

但从中国加入如WTO之后的2012年，中国之对细毛羊产业的发展有了反向的质变，中国之细毛羊产业少了政府的扶持力度，加之羊肉价格的逐年上涨，细毛羊的养殖只有统计的理论数据，而现实估计和内蒙甘肃一样，戚戚焉了！今年十月在江阴澄扬洗毛厂看到新疆巩乃斯种羊场的细羊毛大货，其品质和十年前差了不少。在八九十年代新疆的优质多量的细羊毛满足了新疆八一毛纺厂、石河子毛纺厂、哈密呢绒总厂……也滋补着江浙一带萌芽发展的毛纺乡镇企业的需求。今日江阴和张家港的几个羊毛大佬基本都靠新疆的细羊毛淘到了发展的第一桶金。2002年新疆年产优质细羊毛还有4～6万吨的产量，如今产量减的厉害，估计也就小几千吨。百年沧桑，二十年巨变！如今的毛纺织原料主要以澳毛为主，区区国毛就好比煮肉时需要的一点老青盐，是调料是叹息了。

青海，在美丽的青海湖畔的刚查县那仁草原有个国家级重点种畜场——三角城种羊场（和甘肃皇城种羊场有嫡亲，也是四十年代建场的），本世纪初肩负着青海百万只细毛羊的繁育推广工作。但时至今日在莽莽青海草原也只有种羊场的几万只细毛羊，在其它牧区基本上是看不见细毛羊的。三角城种羊场的羊毛这十年一直专卖一家，其他人想参与是很难的！今年到无锡河塘洗毛厂的价格18元/公斤（污毛计），其品质如何？我们不知。但愿买家依靠三角城之国毛在张家港保税区能东山再起！

曾经细羊毛主产区的吉林现在只剩故事了！ 从2016年开始取消了国毛的国储政策，这也加速了国产细毛羊产业的衰落。今年牧民卖毛难的问题显现。 国毛有殇，殇情戚戚！ 俱往矣，少年成老朽！而中国之细毛羊产业不应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叹息和背影，应有传承，就如一代代成长的山东菏泽人！

最后以东华大学王华导师的微信留言寄语：中国细毛羊产业确实是岌岌可危了，几代人奋斗了百年的成果没落到让人心寒的地步，需要我们的良知来乞求羊毛大佬和政府的再关注！ 2020年是该铭记的年份，是对国产细羊毛之“殇”认真定义的年份。 我恭身施礼：谢谢乌审旗的官员、经纪人和牧民，为国毛还坚守着一方江山！谢谢曾经为国毛改良奉献了光华的前辈和依然坚守细毛羊繁育岗位的工作者！也要感谢传承着国毛生意的山东菏泽人！ 2020年很艰难，但我坚信：国毛有明天，阳光能灿烂！